2018年4月19日星期四

北風傷逝

八十年代的香港,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連獅子山上的伏獅,看上去也是靈氣活現。當年的香港,工廠林立,朝氣蓬勃,放學放工,車水馬龍,一家人每天趕回家團聚晚飯,一齊追看電視,上海灘的許文強 ,新扎師兄的Fit佬,義不容情的劉嘉玲,歡樂今宵的盧海鵬羅浩佳,還有強人,李司棋的強人。今時今日的香港,已經不可能再出現七八十年代李司棋這樣精雕細琢的完美,香港曾經有過李司棋如此精心的雕塑 ,李司棋華麗的容貌就像是天國的畫家精工細筆的傑作繪入凡塵的美夢, 李司棋已是絕筆,不再復見。
當年的電視機,多是二十來寸,一九八二第一屆新秀歌唱比賽,家家戶戶看著梅艷芳一鳴驚人,這個高高的大姐姐,她當時只有十七歲,當主持宣布冠軍是誰呢?屋邨的街坊齊聲叫:梅艷芳梅艷芳梅艷芳……八十年代,我們沒有五十寸大電視,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M P3,沒有大媽,沒有投訴,沒有中共,沒有政治。雖然有九七的威脅,我們快樂地生活,當時年輕,總覺九七非常遙遠。
梅艷芳的赤的疑惑,張國榮的儂本多情,陳百強的永恆的愛,林子祥的畫家,盧冠廷的天島,譚詠麟的孩兒,達明一派的禁色,夢劇院的窗外,每一首都是傑作,每一張黑膠唱片都珍而重之,一張新開封的黑膠唱片,那種播放時唱針劃出的動聽,看著唱片轉動的喜悅,那股特有的芳香,你還記得嗎?
鄧靄霖,林姍珊,何嘉麗,張麗謹,蔡楓華,你還記得這些DJ嗎?乘十四座小巴回家的晚上,窗外一片晚夢昏黃,收音機播放著安全地帶的戀愛預感,幾多不眠的星夜,就是為了要聽你醉人的聲音主持輕談淺唱不夜天。
獅子山下的橫頭磡邨,還有深水埗黃金戲院,那時滿街也是熟食小販,燒大紅香腸、鍋貼、碗仔翅、椰子汁,黃金戲院有一擋很好吃的沙爹白墨魚仔,那小販的生意好到不得了,他對待顧客呼呼喝喝,你買了還要趕快走開,否則那小販會罵你阻住他做生意,那小販的褲袋,有一本金庸武俠小說。那時的香港,無論是路邊賣橙,或是街市劏豬,人人手有一本金庸古龍或倪匡,八十年代的香港就是這樣。
一九九七回歸之後,一切都不一樣,美好的香港一去不復返,不要說賣橙劏豬的,連大學生也不看書,全民低首痴迷。香港再不會出現華麗的李司棋。巨星一一隕落,小販絕跡,家家戶戶四五十寸大電視,一家人卻絕不會每晚聚在一起吃飯追看劇集,D J 個個哈哈喪笑,網台氾濫,全城熱談政治,內容卻是八婆謾罵,香港回歸二十年來的政治一直在留班,永遠留在BB班。
塵埃平時看不見,摸不著,並不代表它不存在,當晨光照耀著,你才知道有塵埃,其實塵埃無處不在,你年輕,你覺得遙遠,它突然已經吹到你面前。北方吹來的瘋塵,在你不經覺間,已經漸漸磨滅你昔日的風采,磨滅得乾乾淨淨,連獅子山上靈氣活現的伏獅,亦已被北方吹來的瘋塵摧毀得面目全非,可憐昔日的雄獅,現在瘋塵傷蝕得像一條頹犬,犬伏在昔日璀璨但日漸褪色淺窄枯乾的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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